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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阅:79419950/回:0)印尼华侨看福清春节临近,我从印尼回到了福建的祖籍地——福清 我的老家在福清,但是我出生长大却是在中国北方,30多岁才回到原籍这座沿海的小城市生活。40岁时又去国他乡到了印尼,了解并熟悉了许多印尼的福清人和福清社团。因为这些背景和经历,使我对福清这个奇妙的故乡有了更加客观和清晰地认识。 千岛之国话融侨 在印尼上千万的华人中,福清人无疑是一个较为显赫的群体。 多少年来,印尼华侨一直是按照各自祖籍地的不同(主要是根据其使用的方言),被称为福建人、广东人、客家人、福清人,或再分为潮洲人、广府人、广肇人、海南人、兴化(莆田)人等。他们又分别在各个居住地建立起各自的同乡社团,从而形成了不同的帮派。 从上述以地域划分的各个华人群体上看,我们便不难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这万里之遥的南洋群岛,从区区一个县域走出来的福清人,居然被单列出来——与那些按省份命名的福建人、广东人相提并论,成为一个堂而皇之的群体。而其它籍贯地的华族群体,至少也要几个或者十几个县市合起来,才有资格被称为一个群体,如兴化人、潮州人、闽南人等等。 其实在中国,福清作为福建省下属的一个县,地处东南沿海,知名度并不太高。如果在福建以外的其它省市,你若直接说自己是福清人,别人脑海里多半没什么概念,他们可能很少听说过福清这个地名。但是在印尼华人圈里,一个福清人如果自我介绍说是福建人,旁边有人会再问一句: ——福建哪里? ——福清。 “哦,福清人,——不是福建人!”他们可能会习惯性地纠正一下。——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福清,印尼华裔所说的福建人,通常专指泉州、厦门、漳州一带的闽南人,尽管他们大多也清楚福清是福建省的一个地方。 这就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福清人在印尼的名气之大,远远超过了他们在中国内地的声望。 福清是个华侨之乡,全市136万人口,另有80多万乡亲旅居海外。因福清简称“融”,又雅称玉融,所以海外福清人统称为“融侨”,其中一半左右的融侨定居在印尼。 单单就一个县(市),在印尼一国便有40万乡亲,说起来也算人数不少;然而,在拥有500万闽南人、300万客家人,以及200万其它地区的印尼华族同胞当中,40万福清人也并非以数量取胜。 实际上,福清人在印尼之所以广为人知,非同凡响,首先取决于他们强烈的乡土观念和齐心抱团的凝聚力。 福清人都很爱乡,他们的自我认同感之强,几乎上升到了民族优越感和自豪感的高度。即便在当年福清很穷的时候,他们也决不同意外地人说福清不好。但另一方面,福清人又热衷于出国闯荡,去海外谋生几乎是他们世代相传的“看家本领”。就象过去山东人闯关东,山西人走西口那样,福清人一代又一代下南洋不断重复的故事,已成为当地延绵不绝的最主要的习俗。所以,福清人爱家乡,更爱远离家乡,这种充满矛盾的性格,使得融侨们在异国他乡格外重视守望相助,成立同乡社团,以求彼此照应,一致对外。 早在20世纪初期,旅外融侨便建立了宗亲会和地域性的同乡会组织。20世纪30年代后,融侨的宗亲、宗乡社团组织不断发展,至1990年代,融侨组建参加的血缘性地缘性的社团越来越多,遍及东南亚、美洲、澳洲和欧洲各国。 不仅如此,海外福清人还于1988年发起成立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国际性同乡组织——“世界福清同乡联谊会”(注:简称“世联”,2009年4月更名为世界福清社团联谊会),并推举融侨巨头林绍良先生担任主席。“世联”发展至今,已在世界各地成立了57个福清社团,遍及东南亚、美洲、澳洲和欧洲各国。这其中数量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仍然是印尼的融侨组织。 在这个椰风蕉雨的千岛之国,共有28个福清社团,乡亲们大多居住于人口稠密、经济、政治和文化最为发达的爪哇岛。从首都雅加达到东爪哇的泗水、西爪哇的万隆,以及位于中爪哇的三宝垄、日惹等大城市,还有梭罗、玛琅、茂物、苏加巫眉、茉莉芬、谏义里、马吉冷、多隆亚、井里汶、沙拉迪加、万由马斯等中小城镇,全都有福清公会或同乡会。除此之外,在其它各岛的锡江、巨港、南榜、麻里巴板、马辰、三马林达等地也都组建了福清人自己的社团。 建筑面积超过一万平米的万隆福清会馆,系印尼华人社团规模最大的会所之一。 这些印尼各地的福清公会,资历老的距今已有百年历史,比如1913年成立的东爪哇泗水玉融公会(福清雅称玉融,“玉融公会”便成为早期海外福清社团的通用名称,后来分别改为基金会、同乡会或福清公会),而雅加达、万隆、三宝垄等几个印尼重要城市的福清社团,也都创办超过80年以上。 那么,历史上为何有如此多的福清人喜欢来印尼谋生呢? 原因很简单,这里实在是个得天独厚、民风淳朴的好地方! 物华天宝的国度 中文有个成语叫“物华天宝”,赞美一个地方拥有丰富的天然之宝物,万物之精华。当你来到印尼,才会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物华天宝! 印尼地处赤道,疆域辽阔,岛屿众多,在其1万7千多个海岛中,面积超过1万平方公里的有9个,超过1千平方公里的有15个,这些气势磅礴的大岛,构成了印尼无与伦比的海岛世界。 印尼长夏无冬,一雨成秋,明媚的阳光带给它大地葱郁、万物丰茂的热带景象。印尼的绿色植被面积达到67%,它的河流、湖泊、山川,是那么绮丽多姿,以至于荷兰作家道威斯·戴克尔早在150年前便向荷兰国王威廉三世发出这样的赞叹:“这一片辽阔的岛屿,像一条飘逸的翡翠之带围绕在赤道的两旁”。 为什么是福清人? 有社会学家认为,福建作为中国东南沿海的省份,海岸水深崖陡,岸线曲折,海湾、海岛众多。这样的环境使得海洋文明得以发育,同时也哺育了当地人面向大海的开放精神。如果把海洋文明理解为面对大海无所畏惧,敢于向海外移民的话,那么,生活在福建省的福清人就是最热衷,也最敢于向海外闯荡的人。 再看福清的地域文化。曾几何时,一般内地人来此,因为方言难懂,往往会觉得到了另外一个国度。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福建多山,河流又多险滩。除浅浅的闽江提供了一条艰难的水路之外,在清朝以前,由京城入闽,只有一条北京至福州的狭窄驿道——“福建官路”。 这条3400华里长的官路,经天津、德州、南京、镇江、杭州之后开始变越来越难走,至浙、闽两省边界,须翻越茫茫群山之间的仙霞岭。《东舆纪要》载:“仙霞天险,仅容一马。拾级而升,步步皆险。”当时的中央政府规定福建官路传送公文的限期为56天。如果是下达紧急命令到福建,便由加急的驿站递送,就像如今惊险的电影镜头一样:驿马以四蹄离地的速度狂奔,马脖子上的铃声可传到一公里之外,下一驿站听到后,日夜都在待命的驿卒,立刻飞身上马飞驰,当后马追及前马,两马相并时,马不停蹄,就在马上交递文书。即便如此,由于福建官路实在艰险,加急公文的期限仍然需要27天。②参见柏杨:《中国人史纲》第一章历史舞台(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8年出版) 这种速度当然不适应普通的商人和旅客,所以古代福建的读书人进京赶考,须提前10个月就要出发。民国之前的二千多年里,福建交通闭塞状况很少有突破性的改进,因此素有“闽道更比蜀道难”之说。 山高水长,行走艰难,不仅大大阻隔了闽人与中原内地的联系,亦严重妨碍了本省民众的相互往来。久而久之,福建成了全中国方言最为复杂的省份:一省之内,共有一百多种方言,州县之间,百姓各说各话,你听不懂我,我听不懂你。福清人当然也不例外。此地通行一种语气生硬,音调高吭,并且语速极快的“八音”方言(国语普通话只有四个声调,而福清话却有八个声调),别说北方人休想听懂一个字,就连与隔壁的莆田人交谈起来也是大眼瞪小眼,彼此全都不明白。 平心而论,福清土话不仅难懂,也谈不上悦耳动听,所以有人打趣说,福清话是中国最不适合谈恋爱的方言。比如——我喜欢你!用福清话一说就变成了——哇撒女内!呵呵,哪有一点温柔的味道啊! 不过,有语言学家和民俗学家在研究了福清等地的人文历史后,却认为这里是唐宋中原汉文化保存比较好的地方。福清的祖先最早大多是从河南等内地省份迁过来的,所以福清方言至今还保留着许多唐宋中原古音,在现代汉语中早已不存在的一些古汉语在福清话中仍然通用。 福清人有句话:“过海就是仙”。一个村庄只要有一个人出去开拓,就会把亲戚朋友陆续带出国。通过亲缘纽带,几十年后,一个人甚至能带动几百个人出国。一批接一批,代代无穷期,福清的华侨也就越来越多。 早年福清人出国主要是下南洋,到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这一二十年,开始闯荡更多国家,各乡镇的人出国也呈现出一种不同的地域性:江镜镇的人主要去英国,高山镇和东瀚镇的人主要去日本,江阴人主要去南非,东张人主要去意大利。 笔者在印尼,曾经听一位90岁的融侨老先生讲过他小时候耳闻目睹家乡人舍命出国的情景: 福清龙高半岛有不少村子在海边,有时候一群后生仔(年轻小伙子)正在田里干农活,突然发现海面上停着一艘外国轮船,马上就有人把锄头一扔,撒腿就往海边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仍在锄地的乡亲们大喊——回家告诉我依奶(妈妈)——就说我出国去了!——喊着喊着,扑通一声跳进大海,游到船边拼命往上爬,管他到哪个国家,爬上去,先出去再说…… 天底下很难找到比福清人更大胆的了。 身处社会底层的民众,为了投奔异国挣个美好前程,如此地义无反顾,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刺激,同时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动。 福清人顽强的生存能力所呈现出来的,除了极端吃苦耐劳,还有惊人的灵活和钻营。他们在任何地方发现机会、把握机会、创造机会的能力与生俱来,福清虽然号称“海滨邹鲁”和“文献名邦”,老百姓对所谓的文化人也很尊重,可是他们自身对读书做学问并无兴趣,并且远不如客家人那样重视子女的教育。按照一般福清人的思维方式,只要敢搏,没有什么办不到的,这使得福清人在生意场上呈现出令人骇异的品质——许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都做得有滋有味。 福清阳下街道乡村新貌。 然而,福清人在舍命敢搏的同时又非常迷信,这也是当地与其它地方的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民间有太多的禁忌和避讳,数不胜数的礼数和规矩,拜不完的神,过不够的节,是福清人给外地人的最深刻的印象。在福清,年长的妇女们一年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时间,花在拜神、拜祖先、求神问卜和过节上,即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女性也不例外。福清城乡的寺庙道观之多,巫婆神汉之受尊崇,在现今的汉民族所在地,恐怕只有广东潮仙一带可以相比。对神鬼的虔诚和对传统习俗的重视,使福清人的生活中充满了浓厚的多神教宗教气味。比如直到现在,仍有很多人专门从事为百姓人家做道场驱邪避灾的职业,不管是偏僻乡村还是城里的街巷,经常可以看到一群身穿黑色道袍,脸上表情诡异的法师,围着一户人家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到了晚上,他们会手执一管两米多长,类似西藏喇嘛用的那种长号,隔几分钟便呜呜地吹上一气,同时乒乒乓乓地敲打一阵,一直折腾到天亮。又比如,在不少香火较旺的寺庙,门口必搭戏台,一年十二个月中,有七八个月天天有戏班子唱古装闽剧,而每一场戏都是来寺庙还愿的信男善女们花钱请的。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福清的老百姓对有文化的人非常尊重,史志中也一直自称本县为“海滨邹鲁、文献名邦”。当然历史上这里也出过一些“名臣良士”,无论城关还是乡下,尊师重教之风盛行,各地最好的房子一定是学校。尽管是这样,但那种安贫乐道、知足保和的“孔孟之道”以及文化氛围,却始终无法在福清民间蔓延开来。时值近代,更极少从这里走出精神层面充满理想色彩的文化人和学问家,在这个人多地少,生存艰难的沿海县域,几乎人人都是抛弃幻想的现实主义者——不靠天、不靠地,完全靠爱拼才会赢的信念,只相信真金白银看得见的财富和实力。 海外成大业者如满天星斗 正因为如此,最早从明朝郑和下西洋时,福清就有人开始奔赴异国,父亲走了,儿子又跟上了,至今代代无穷期,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到现在,出国潮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最新资料显示:2017年,福清全市户籍总人口为136万6千8百余人。另据2004年侨情普查,福清彼时旅居海外乡亲已逾78万(现已突破80万),分布于110多个国家和地区。分布较多的国家依次为:印度尼西亚40万,新加坡7.6万,日本7万,马来西亚1.5万,美国4717人,澳大利亚3383人,阿根廷3000人,加拿大1800人(其中,海外华侨132155人,华人480680人,香港同胞54967人,澳门同胞5339人,出国人员108261人,与1997年侨情普查时相比,出国(境)人数增加近20万人,分布国家增加30多个,这20万人成了福清海外新侨民。)③参见《福清华侨史》第一章出国。 此外,大到俄罗斯,小到莱索托,远到巴西、玻利维亚,近到缅甸、柬埔寨,乃至在全世界最危险的国度——以色列和伊拉克,到处都有福清人奋斗的身影。 在福清,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几个亲戚在海外。就象过去山东人闯关东,山西人走西口那样,福清人一代又一代下南洋不断重复的故事,已成为当地延绵不绝的最主要的习俗。时值今日,福清人在东南亚一带以及日本等国的影响,仍远远超过他们在国内的知名度。曾经听人说,在国外许多地方,只要你会讲福清话,就一定能找到同乡备受关照。笔者在印尼这些年,跑了好些地方,耳闻目睹,亲身感受,方知此言不虚。 由于具备了上述特质,使到福清人在海外成大业者如满天星斗,光芒四射。而在融侨人数最多的印尼,更涌现出一大批财大势雄的工商巨头和华社领袖。 早在1990年代,印尼50家最大的企业中,福清人的就占了8家。除了那位曾经富可敌国的华商巨子林绍良无人不晓,还有与林绍良长期合作的企业大佬林文镜,东爪哇谏义里(Kediri)世界丁香烟王国的缔造者蔡云辉,以及那位与台湾当代绝世美人林青霞谈过恋爱的印尼哈拉班集团创办人陈子兴等已故顶尖级的老板,也都曾赫赫有名。 直至今天,不管是在雅加达还是泗水、万隆等印尼大城市,经常出现在华文媒体的那批华人精英社团领袖中,其代表性的头面人物总少不了郑年锦、俞雨龄、纪辉琦、林文光这些福清人。 或许能够这样说,近几十年来,不论以资历、财富、贡献及社会地位相比较,还是以捐助公益事业以及在印尼华社的影响力来衡量,福清人都可排在该国华人集团的第一方阵。 正因为如此,以福清县而得名的福清人,在印尼获得与福建人、广东人齐名的称呼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话作为总结。我觉得我是爱福清的。我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福清人那样理所应当爱福清,我也作为一个外地人那样被她吸引,以至于我现在到了半百之年,就对她产生了更多的依恋。文:印尼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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