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丝路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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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级:专家教授
  • 2019/10/16 17:33:27
  • 楼主(阅:92278233/回:0)任正非:不要以为喝喝红酒、谈谈哲学就能领导华为【下】


    13、Joe McDonald:接下来想跟您聊一聊您的生活以及您的生活经历如何影响华为发展的问题。您是贵州人,贵州是中国最贫困的省份之一,您所在的乡镇也是一个贫困的乡镇。您是如何从贵州的一个穷孩子成长为中国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的?


    任正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曾经说过,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养猪可能也是养猪状元。我认为自己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无论哪件事都可以做好。


    前段时间我去北大荒旅游,我说如果当年我在北大荒做一个知识青年,我就把北大荒一个村庄做成面条加工厂,利用北大荒的小麦来做成各种面条和面制品卖,让整个村的人成为我们公司的成员,大家都来分享成功。因为我们没有做高科技,把原材料加工成面条,就不会失败。


    中国就有一个这样做面条的村庄叫“南街村”,在河南,至今集体奋斗,做得非常成功。还有一个村叫“华西村”,华西村做钢铁之类的东西,但是农民在钢铁问题上不可能跟上时代研究的进步,所以衰落了。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养猪、做面条……也可能是状元,因为我认真。后来走上华为这条路完全是偶然,不是必然。


    所以不要认为我小时候就有远大理想,小时候我的理想就是想吃一个白面馒头,因为没吃过;第二,能考上大学,离开爸爸妈妈远一点,到外省去看一看,因为我从来没出过省,不知道外省什么样,很渴望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我不是从小构建了什么做大事的想法,只是孜孜不倦地对一件事情研究,对一件事情的理解太集中了就容易产生成功。贫穷没有使我获得什么必须成功的要素,没有必然性。


    Ken Moritsugu: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认真的性格。您是如何形成这种认真的品质,选准一件事情就坚持不懈去做?


    任正非:我们成长的地方非常贫穷,没有什么可玩的,能反复玩的是泥巴、石头、打鸟……这些简单东西,可能就形成一种性格。对于性格的形成,我没有心理学知识,不太清楚怎么总结,也许就是好奇心吧。


    Joe McDonald:我们之前见过田涛,他写了一本关于华为的书。他说他问过50个人在您人生中对您影响最大的人是谁,所有人都说是您的母亲,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真的,您母亲是怎么影响您的?


    任正非:我对父母的理解,和今天青年孩子是一样的。今天青年孩子的最大特点是不理睬父母,比如从国外回来,不叫一声“爸爸、妈妈”,每天到处与别人交流,也不愿意跟爸爸妈妈说一句话。我当年也是这样的。我是在爸爸妈妈去世后,才理解他们人格和品格的伟大,他们在世的时候,我并不能够理解,还觉得他们讲话啰嗦,很烦。所以,父母对我的性格有多大影响,这很难说。


    我父亲是一个中学校长,我母亲当高三的班主任、数学老师,除了教学,她还要管七个儿女的生活,没有保姆,必须自己做饭,课休期间溜出来10分钟先把饭蒸上,然后赶回去上课,下课还要炒两个菜,这两个菜是极其简单的,也许不能被叫做菜。就是这样的生活条件。


    我父亲曾被认为是走资派,被关在牛棚里,工资大幅度降下来了。我母亲辛辛苦苦努力工作,因为没有学历,不是大学毕业,每月工资只有40多元,也就是7-8美元,要管全家的生活。而且我们这些孩子也长大了,男孩穿一点补丁衣服无所谓,但是妹妹她们还要点面子,有上大学的大姑娘,就把旧衣服给她们穿。我母亲穿了一些补丁又补丁的衣服,用我弟弟的话说,教研室的人都不愿意跟她坐在一起开会,何况她还是走资派的老婆。


    所以,如果说她的人格对我们产生了多大影响,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怪可怜的。等我们想明白了,想孝敬一下父母时,他们已经不在了。这一生留下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孝敬父母。


    我母亲只有初中文化程度,通过自学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她教的高三学生90%多都能升入大学,可见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母亲在15、16岁的时候参加过抗日歌咏队,到处唱抗日歌曲,那时候那些地区没有共产党,可能是国民党的外围组织在组织,解放后就背上了政治包袱,几十年都背着这个精神上的“十字架”。


    她有七个孩子,都要吃饭穿衣,父亲虽然当校长,但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离得很远,管不了我们,全是母亲一个人带我们。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她有什么时间跟我们谈一谈心?今天想来,可能有一两次做饭以后,坐在锅边谈了谈。


    在他们去世以后,我们反思、谴责自己理解不够,所以今天我们也不会去谴责儿女不理睬我们,我们那个时候也不理睬自己的父母。所以,父母对我们影响到底有多大,很难说。我认为,后天社会的认知、后天的学习影响更大,而不完全是父母的血缘影响大,否则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打地洞”的血统论。


    14、Joe McDonald:有没有例子说明华为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所体现的华为战略?之前有人提过小灵通的例子来体现华为的战略,华为当时就是否做小灵通进行了决策。您如何看待对小灵通这个业务?


    任正非:小灵通的出现在中国是一个“怪胎”,这个“怪胎”是体制形成的,不是自然成长出来的。因为中国1800M频率,富余55M,这55M频率完全可以分给电信,电信可以上GSM,完全没有必要上小灵通。但是这55M就不分给电信,电信要找到一个不受频率管辖的产品,正好PHS小灵通的频率信号很弱,本身就是家庭电话,他们增强一下,就做社会电话。小灵通是临时性产品,因为电信没有无线,就用来替代无线。


    我认为,战略是要从长远来看问题,到底这个社会的需求是什么,这点是很重要的。小灵通是一个没有前途的产品,会消耗大量精力,将来怎么把战略力量聚焦到有希望的领域?


    Joe McDonald:我们也从其他地方了解到,在小灵通这件事情上,内部还是有很多争议的,甚至因为这件事情造成了内部分裂。您能讲一讲当时的情况吗?


    任正非:外部的压力,我们一点都不害怕,反正坚决不做;内部的压力,如果说不做,万一华为公司真的由于我判断失误栽跟头,死掉了怎么办?


    当时华为公司处于很大的生存压力中,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聚焦做3GPP标准的产品。这个过程经历了八年,内部有很多人都在写报告要做小灵通,他们是想多赚一点钱,觉得小灵通很简单,完全可以上的。我每看到一次报告,就是一次内心的纠结折磨,痛苦得无以复加,可能抑郁症也是那个时候变得严重的。直到八年以后,中国确定放3G牌照,我们的心才真正放下来。


    15、Joe McDonald:您刚才提到抑郁。您之前曾告诉过员工,您在2000年前后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经常晚上突然惊醒,想着怎么给员工发工资,甚至有自杀的念头。我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您能不能讲下当时的情形?


    任正非:这种痛苦的事情就不讲了,他们的传说是真的。


    Ken Moritsugu:能否问一下,您从这一痛苦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对您有何改变?您最后是如何克服这一挑战的?


    任正非:那个事情学不到什么,因为痛苦并没有什么收获。如果我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注定是失败的,应该坚定不移在一个正确方向上去努力,才有可能成功。


    后来我们把奋斗目标叫做“方向大致正确”,绝对正确的方向不存在,大致正确就可以了。


    第二,组织要充满活力,对准一个地方。这是在科学技术上押赌,有可能赌错。幸亏赌对了,压力就释放了,后来就不想自杀了。


    Joe McDonald:如果把当前危机和2000年小灵通经历的痛苦相比,怎么看待现在的危机?


    任正非:今天的危机应该只有那时十分之一的压力,因为现在我们对度过危机充满信心,那时的危机是不可知的恐惧。现在我不恐惧,那时恐惧到精神受到极大的折磨,才产生抑郁症。


    现在我们一步步在补“洞”,从5G到核心网这条线的“洞”全补完了,现在要补终端的“洞”,终端的“洞”就一、两个,我们有信心用两、三年时间完成。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很有信心,那时是没有信心的;第二,现在我们也有钱,那时人心不齐,还没有钱。


    那时的痛苦,还包括身份证明的痛苦,因为我们是私营企业,那时没有政治地位,还赚钱,是受怀疑的。今天的痛苦,是美国打击华为的市场、商业,打击不了我们的生命;我的政治生命只有中国才能打击,美国打击不了政治生命,我也不会去美国。因此,我现在心情比较平静。


    本来我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为什么现在再干一阵子?因为我发现,危难时期我还挺有作用的,所以就站出来再干几年。这几年可能会多次跟你们打交道,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都能真实回答你们。


    三十年来,华为全都是痛苦,没有欢乐,每个环节的痛苦是不一样的。今天你们第一次提出来,把2000年的痛苦和现在的痛苦比较,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谢谢你们。


    16、Joe McDonald:您现在已经70多岁了,绝大多数中国的商业领袖在这个年纪已经退休,很多人由于之前企业的成功而受到大家的称颂。您在70多岁的年龄,还卷入到中美贸易科技战中,您的感觉怎么样?毕竟之前已经取得那么大的成功,现在面临这样的冲突,您会怎么度过?

    任正非:主要是身体太好了,退下来找不到事干,不如给公共关系部打打工,还有一点娱乐的方式。谁让我身体这么好,还是再干一会吧。


    给你们讲几个笑话,可以吗?我曾在美国体检,是格林伯格请我去的,让他的私人医生给我体检的;我回到中国,又去301医院及协和医院检查,我的心脏及胃都较年青,心脏和血管,没有一个地方有任何一点疤痕。目前我的器官等各方面都很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不良生活习惯,从来不抽烟喝酒、不唱歌跳舞,什么习惯都没有,吃得简单,又听医生的话,身体很好。现在闲下来了,我又没有照顾小孩的习惯,与其闲着,还不如给华为打工,继续干干活


    前两年跟着我太太去玻利维亚旅游,在玻利维亚海拔4000多米,我没什么感觉。玻利维亚员工告诉我,那里的含氧度只比深圳低0.5,我不知道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前段时间我去尼泊尔看工程,乘坐直升飞机到接近站点的平地,我自己徒步爬到5200米看基站,心脏没有受不了的感觉。当然不是像平地一样健步,但是没感觉受不了。这两年走路没有那么厉害了,前两年那些年轻人跟着我走路,她们脚打泡了,我还在走。


    我为什么没退休?如果没有退休,可以经常来公司喝喝咖啡。在外面太网红,不方便。


    讲讲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言归正传。


    17、Joe McDonald:问一个关于近期新闻报道的问题,我们看到《华尔街日报》有篇报道,说华为的员工在两个非洲国家帮助当地政府去定位或骚扰政府的政治对手。想问一下:华为在这方面的立场是什么?关于帮助政府开展政治活动,您的个人政策是什么?您同意帮助政府做这类事情吗?华为是否愿意在非洲帮助这些国家政府去做这类事情?


    任正非:根本没有这个事,严重与事实不符,我们已经发了律师函。


    Joe McDonald:是什么样的函?是要求他们撤回他们的报道还是其他要求?


    任正非:调查、澄清都在内,不能听其传闻就乱传,一定要深入调查清楚,做更正。


    18、Ken Moritsugu:想再问一个技术相关的问题。技术非常强大,可以被用来做好事,也可以被用来做坏事。Google和Facebook都在进行一些辩论:作为技术提供者,他们是否要对自己的技术如何被使用负责?您是如何看待技术的?只是提供技术给别人使用吗?还是您觉得您对于技术如何被使用也是要负责任的?

    任正非:我认为,华为公司提供了技术,我们保证遵守网络安全和GDPR隐私保护体系。但是网络最终是控制在主权国家手里的,主权国家通过运营商来管理和控制网络,因此这不是华为能做到与做不到的问题。


    华为设备安装以后,运营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跟踪你,否则你拿起电话一拨,怎么就能通呢?履行这个行为的过程,要遵守国际法、遵守当地国家法律,而不是华为员工能够控制的,所以,国际上要拟定一个统一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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