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纸制作行业,制作本美浓纸的匠人泽村正绝对称得上“名匠”。
在用枝条和灰泥搭建的作坊里,泽村将手中的木框放入装有浑浊且粘稠原液的水槽中,像机器一般精准地前后晃动,每晃动一下都会回响起咔嗒、咔嗒、嗖嗖的声音,听起来极富节奏感。
持续操作了几分钟以后,在横木架镶竹帘制成,被称为簀桁的竹筛式用具表面,就会结起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而泽村则会麻利地把薄膜从竹筛上剥下来。刚剥下的薄膜泛着白色光彩,如同切得很薄的豆腐片。
不过,经过压制并在阳光下晒干后的和纸,就会充满灵动的光彩和色泽。这都是和纸匠人不惜辛苦、倾注热情的成果。虽说都叫和纸,但却并不简单,每一张和纸都体现着匠人的技艺。
本美浓纸是纯手工精心制作的一种手漉和纸。它的生产中运用着岐阜县美浓市及其周边地区传承了千年以上的工艺和原料。
事实上,据现在的文件史料记载,在被称为美浓国的现今岐阜县美浓地区,和纸制作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300年以前。
“和纸的制作工艺历史悠久,所以随着时代的变迁,自然会有一些生产过程上的变动和改良。但在本质上,现在的工艺与过去没有任何改变。”87岁的和纸匠人泽村一边向被称为漉舟(滤缸)的大水槽中投放更多的粘性混合原料纤维,一边对我们娓娓道来。“要想造出优质的本美浓纸,纯水、新鲜空气和纯净的心灵最为重要,这个道理古今皆同”。
另一项不可或缺的要素是制作纸浆的原料“那须楮”。楮树属桑科落叶乔木,落叶后采集树皮,去除黑皮后取上好白皮使用。为了拆解纤维,先将白皮浸入水中泡软,再放入大铁锅中烹煮,去除杂质。将煮熟变软后的原料用水冲洗干净,放在石板上用木槌拍打,以便拆解纤维。经过拍打拆纤后,为了顺利过渡到下一步的手工流滤,要将楮树皮与特殊的粘性溶液一同放入滤缸中不断搅拌。这种特殊的粘性溶液是将黄蜀葵的根部捣碎、加水后抽取的粘液。它就像一种天然胶水,发挥着将纤维紧密连接起来的作用。
楮树皮细长的纤维营造出色泽柔美,质感上佳、并带有独特光泽的和纸。这就是本美浓纸的特点。本美浓纸主要用于和式住宅的纸拉门以及文物的保存和修理。京都迎宾馆的拉门上使用的就全都是泽村制作的本美浓纸。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本美浓纸是十分珍贵、稀有的和纸,而手漉技术也已成为非常重要的文化财产。实际上,本美浓纸早在1969年就被日本政府指定为重要非物质文化财产,2014年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泽村家世代都是手漉和纸匠人,泽村从15岁开始从事和纸制作。此后,作为第4代传人在72年间一直致力于和纸制作。
在此期间,制作和纸的社会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受大量生产的工业纸影响,手漉和纸的市场份额下跌到与过去无法相比的惨淡境地。在泽村10几岁时,家里每天要制作超过200~300张和纸,而现在的生产量仅为过去的10分之1。
据担任美浓和纸之乡会馆馆长的清山健称,100年前,在以现在的美浓市为中心的武仪地区,以结香、雁皮等落叶乔木的树皮纤维为原料而制成的和纸作为“美浓纸”为世人所知。现在大部分和纸匠人都开始使用机器滤纸,将这些人也包含在内,本地区从事和纸制作的匠人共有3773名。
据清山称,现在仍在持续进行和纸制作的匠人有18名,这其中,从事制作本美浓纸的优秀手漉匠人仅有5人。本美浓纸被誉为“真正的美浓纸”,这是因为它的生产忠实地继承了自古以来的工艺和原料。清山表示“现在有10位研修生在匠人门下学艺。接受研修生源于几年前美浓市启动的培养人才、保存传统文化项目的一个部分。其目的在于,将本美浓纸的技艺传承至下一个千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事更加坚定了我们的决心”。
泽村接收了从神奈川县横滨市搬到岐阜县美浓市居住的研修生寺田幸代做学徒,并对其进行技术指导。泽村说,要掌握和纸制作的技艺,通常需要花费10年的光阴。这其中包括,没有尺子和秤也总能做出相同尺寸、相同重量的和纸这项最重要的技术和其他必要技术。寺田接受师傅的教导还不到4年,但泽村表示徒弟应该很快就能掌握全部的技艺了。
然而现在,泽村正在倾注心血向年轻的学徒教授对和纸匠人来说比技术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作为匠人应该具备的,真正意义上古老而又优秀的气魄。
泽村说,“作为和纸匠人而生存需要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一点我年轻时就知晓了,但要做到却并不容易”。他将泽村家沿用了几十年的锤纸石,现在放在院里做踏脚石和灯笼支架用的石头指给我们看,并接着讲下去。
“我们的信念就是,要做手漉和纸,那就做出日本最高品质。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即便原料、天气条件、工匠自己的状况和周围的环境每天发生变化,我们的信念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我仍然怀着今天要做出比昨天更好的和纸这种决心从事着和纸制作。” |